二、我與英若嫻
左起英若嫻、英若誠、我、宏劍、宏平、邦全
英伯伯雖然與世長辭,可是他仍活在我的心中,他沒有留下遺書,臨終也無遺言。我是他國大代表保險指定受益人,他雖無明確的遺言,但他想說的,想要我們後人做的,我想我是知道的!
英若嫻是英家的老么,她出生後沒多久,英伯伯就被蔣介石接到台灣了,若嫻當然一直是英伯伯最掛心的。所以我找到英家人以後就一直想把若嫻辦到美國來,這也是我的第二個心願。
辦其留學,一帆風順
我對英若誠說:「我想把你妹妹接出來讀研究院,可是她主修的是物理。物理讀出來不好找事。要不要改讀電腦吧?」他說:「隨便,讀那行都可以。」和英若誠聯絡上以後,我執意要把若嫻妹辦到美國來,三哥答應的好好的,可是一直等不到他的消息,也收不到要為她申請學校需要的資料。再三追問之下,原來英若誠說他以為我是在開玩笑。我仔細想想也是的,我與她妹妹從沒有見過面,也毫無來往。卻突然跳出來一位外星人。匆匆的要為他妹妹辦出國的事。況且1980年來美留學,可說是天方夜潭。好在不久就和若嫻妹聯絡上了。因為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不能為她申請移民,想走「應聘」一途,也是此路不通,最後決定讓他申請來美國讀書。她已在國內北大畢業,主修物理。我就在附近幾所有物理系的大學開始為她申請,同時探詢有關出國留學的種種細節。一天,我打電話給波士頓學院物理系,接電話的,湊巧是一位英家的世交——陳銹教授。講明原委後,他毫不猶豫的說:「好,我們幫她忙吧,我給她弄獎學金。可是路費和來美後的生活,怎麼辦?」我說:「我負責。」陳教授怕我一時衝動,未作周詳考慮,乃又委婉地說:「從中國來的學生,底子紮實不紮實是個問題,英文程度又是一個問題。她們以前學的都是俄文啊!所以要有心理準備,萬一她讀不下去,那……」我不等他說完,接著就回答:「她一定讀得下去,英伯伯的孩子,個個聰明。」憑陳教授一拍胸脯,我就更有信心了。可是難處還是有的,無論在中國大陸,還是國外,仍有許多障礙需待克服。我當時除了上班外,家中雖有媽媽幫忙,兩個小小孩還是忙得我團團轉。但經我們盡心竭力,多方奔走,不但辦成了,沒想到一路的際遇還出奇的順利。不但為她在波士頓学院物理系拿到入學許可証,還拿到了獎學金。現在想想也不知那時那來的力量,促使我非辦不可。冥冥中好像天主和英伯伯在天上一直牽著我的手,一步一個腳印地趕到目的地。
有緣相會,一見如故
第一眼在波士頓飛機場看到若嫻妹,她穿得像個愛斯基摩人一樣,好厚好厚的棉衣,大包小包。英伯伯叫她「阿腥」,聽說是因為小時候吃魚肝油吃得太多了,所以我也叫她阿腥,後來改成阿星。我看過她寄來的照片,眼鏡後面一對大眼睛,也並不太像英伯伯。高高個,講話很直爽。為了迎接她的到來,媽媽的一桌接風菜,已放在桌上。若嫻妹說她不吃肉,還好,其他海鮮、蛋等,她都能吃。打這以後她來我家時,媽媽總會特別為她準備一些素菜,要包餃子的話,也會記得要專為她包素的。我們姊妹兩相差5歲,相見甚歡。
出群拔萃,博士學位
若嫻妹讀書可厲害了。剛開學時,我深怕她英文聽不懂,我給他買了一個錄音機,要她在課堂上把老師講的錄下來,我好給他翻譯。天曉得,我真是自不量力,一個學文的,怎麼聽得懂博士生修的物理課?!反倒要耽誤她的時間為我解讀了。她的學習不成問題,我心裡吊的那大石頭就放下來了。
這次她來讀書,來時我給她寄了錢,學校除了免學費,還給了獎學金。第一年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第二年為了省錢,她搬到學校對面一個外國家庭中去做周末保姆。因為那家的女主人有病,平常有護士照顾,周末若嫻倍她。這樣吃住的問題就解決了。離學校又這麼近,走路都可以到,真是太理想了。在那裡一直住到她拿到博士學位。當年她是第一位在波士頓学院拿到博士學位的大陸留学生。讀書對英家子弟來說,真是輕而易舉。聽說在她考進北大之前,是個職業運動員。到現在她對體操還是非常熱衷。她爸爸離開時,她還在襁褓中。當然對她爸爸毫無印象,家人為了怕英若嫻受黑名單上英千里的株連,都沒敢和她提她的父亲是誰?她爸爸就在地球上蒸發了。不過若嫻說在波士頓学院時,有一位從台灣來的學生,原來對她態度很不好,後來聽說她是英千里的女兒,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若嫻幽默詼諧的說,「爸爸的名字還是有點用。」
工作坦途,自在人生
她拿到學位後,在NASA駐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機構找到工作。在NASA收的中國學生,好像清一色北大的。在那裏一做就做到退休。待遇不錯,還有宿舍。這福利可非同小可。紐約市中心的房子可是寸土寸金呀!我兩個孩子都先後在她的公寓借住過一星期。覺得好方便好得意。現在她也退休了,學校一切福利照舊。她還可以住哥大的宿舍,用哥大的圖書館借讀全美國的中英文書。照樣每天可以在學校的游泳池,把煩惱交給碧波。沒房子,沒車子,沒手機,生活就這麼簡單,充實。
她和英若誠很不一樣,她非常直爽,有時候也像個小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考慮很多。她很喜歡讀書,喜歡運動,所以英家的人都不寂寞,總有最好的朋友陪伴著。我也試著為她介紹過男朋友,是斯丹佛的博士,對她也很好。不知道為什麼,來往了一段時間,一天突然告訴我,他們吹了,是她的意思。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沒有緣分吧!不過我覺得若嫻妹做事情很乾脆,不像我什麼事都瞻前顧後,下不了決定。她和所有的哥哥姐姐們都相處的很好,每兩年一定回去和大家聚聚,尤其是和五哥一家最親。有一段時間她在吉林讀研究所,就住在五哥家。當時英伯母也陪著去了一段時間,可見英伯母對若嫻妹格外關愛有加。五哥的孩子英悅來美讀書,也是若嫻幫她申請,擔保的。
在麻州讀書時,英若誠來我們家,若嫻也總會來的。後來我只要去紐約看女兒時,她也會過來見見面。我先生病後,去紐約的次數也少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歲月的流逝,我們之間的往來越來越少,時常也只是通過電話,嘮嘮家常,談談近況,但總還擋不住心中的關愛。
我房子大火燒掉後,很多寶貴的東西都付之一炬。很幸運的是英伯伯、英若誠的信雖然都受了水的洗禮,但都倖存下來,仍然繼續在我身邊呼吸。那本英伯伯編的英漢詞典燒得夠嗆的,可是第一頁,他老人家給我的最後墨寶,居然還在和我打哈哈,沒受什麼損傷! 謝謝若嫻,她把自己的那本辛苦買來的詞典寄來送給我了。我就把他爸爸的最後墨寶貼在新英漢詞典的首頁,到現在我還常帶著個老花眼鏡,不時地在求救呢!
我這本書初稿寫好以後, 發給若嫻看,下面是她的回信,覺得很溫暖。
Stella,
拜讀了你的大作,感慨萬分!書中展現了你非凡的記憶,充沛的情感,高超的文采和頑強的毅力。以你現在的高齡能寫出此書,令人敬佩不已。
分寸也掌握的恰如其分。其中之辛苦不言而喻。作為英家一員,我只能在此表示感謝!
初讀大作,斗膽提出以下建議供你參考:(括弧內是我的建議)
阿星
若誠、若嫻和我女兒在我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