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若誠來台灣掃墓
大陸易手後,海峽兩岸骨肉分離,局勢一直緊張,親人相見簡直就是夢想。
英若誠1980年關于赴臺灣看父親的信
我在演《駱駝祥子》,照片準備好之後第一時間就會寄給你。
我終於決定剃頭了。你將在照片裡看到。當我在剃的時候,我在想,Stella 會怎麼想呢?然後我反應過來,她只會微微一笑罷了。告訴我,我想得對不對?
在我們的美國之旅之後,台灣報紙刊登了許多文章。大部分都是關於曹禺的,關於我的也有一些。這些文章你能拿到,來讀讀麼?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父親是誰。也許這是這些記者對我非常友好的原因。我希望你能拿到報紙並且告訴我你的印象。我想知道,並非出於我贪名,而是我希望某一天我能拜謁那個地方以及我父親的安息之處。這個理由也許看起來牽強,不過現在事情發展很快,一切皆有可能。
1993年5月,英若誠在英伯伯當年在台大的學生,馬英九的鼎力相助下,終於隨《北京人藝》訪台一周。在父子分別半個世紀後,英若誠多年的宿願終于得償——到台灣為父親英千里祭拜掃墓。
英若誠在台灣給他父親上墳
臺灣報紙報導英若誠訪台,為父親英千里掃墓
【受到父親英千里支持和鼓勵,英若誠在藝術殿堂闖出一片天】
視舞臺藝術如生命的英若誠,當初能夠從一個普通的舞臺演員,當上中共文化部副部長,機會絕非偶然,這除了跟他本身具有深厚的藝術修養之外,再就是和他在國際上享有盛譽有關。
也許國內觀眾只知道英若誠演過《末代皇帝》,其實早在1982年他就在大陸與義大利合作的電視劇《馬可波羅》中演過重頭戲。在《馬可波羅》劇中,英若誠成功地鑄造了忽必烈的角色,搶盡了男女主角的風采。
該劇在歐美各地播放演時,英若誠的演出深獲好評,外國傳播媒體更是佳評如潮,稱讚他是《不可輕視的亞洲演員》……
英若誠之所以選擇戲劇表演之路,和父親有著很大的關係,英若誠表示,如果父親當時不力排眾議的大力支持!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英若誠了。承襲了父親開明的作風,英若誠也鼓勵兒女以自己的興趣超舞臺劇發展。
為了不讓父親專美於前,英達最近也開始在大陸銀幕上亮相,在湯臣電影公司投資的《霸王別姬》片中,英達有非常吃重的演出。
由於拍《末代皇帝》合作愉快,英若誠幾乎成了金像獎導演貝特魯奇的班底演員,幾年難得有一部作品問世的貝特魯奇,最近才完成《少年佛祖》的拍攝,劇中自然還是少不了英若誠的重要演出。
對兩岸藝術文化交流,抱著很大期許的英若誠,一直希望兩岸能夠撇除過去的恩恩怨怨及是是非非,沒有隔閡的將所有藝術工作者結合在一起,好好探討,好好合作,在文化藝術上成立一個令人刮目相看的藝術大圈圈。
目前仍然具有中共人大代表身分的英若誠,這次能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來台,總算實現了他幾十年來想到台灣的心願,他笑著說,這次只能停一周,希望下次有機會再到台灣時,不要再波折重重才好!
【「兩岸文化王見王」英若誠、申學庸、郭為藩擘畫交流遠景】
中共前文化部副部長英若誠、人民藝術劇院團長於是之和作曲家吳祖強,昨天拜會教育部長郭為藩和文化建會主任委員申學庸,暢談推動海峽兩岸文化交流的遠景。
英若誠、於是之和吳祖強等三人資歷與成就,堪稱大陸文化界重量級人物;先後走訪文建會和教育部,意義不凡。申學庸以主管全國文化事務最高首長身分,介紹台灣當前各項文化建設業務,強調普及文化下鄉的重要性。她並以「連台灣的城鄉差距都這麼大,大陸又將如何推動」的問題,詢問曾任中共文化部副部長的英若誠,英若誠的回答是:「大陸太大了,地方劇團多達三千餘個,很難一個個照管,真有點令人哭笑不得。」
申學庸以自身為例,認為文化人出任文化官,外界期許高,自己也承受很大心理壓力;英若誠表示有同感……
《中國時報》1993年5月30日星期日報導:
【「星期人物」英若誠來台之路走了千萬裡】
……對於自己的藝術生涯,英若誠的確是採取極為務實的規劃。縱然他有優異的語文能力、豐富的戲劇知識和嫻熟的文化行政經驗,英若誠的策略確實追求群眾性和菁英型的最大交集。演過義大利導演貝托路奇的電影「末代皇帝」當中戰犯收容所的所長,上月又剛剛殺青一部相同製作班底的《少年佛祖》,英若誠認為如果論影響力還是電影來得大,話劇,他當然也不加以排斥;可是一旦談到演員生命的養分,英若誠一定高舉舞臺的重要與必要:「其中的道理也沒什麼玄妙,反正你在那裡才可以感受到觀眾的脈搏。」
英若誠在5月19日在親朋的陪同下,一大早就驅車到大直天主教公墓掃墓。因為英伯伯在台灣是個知名人物,加上英若誠也曾擔任過大陸文化部副部長的職位,所以他的掃墓也成了一條轟動當地的重要新聞。當天多家媒體記者湧入現場。可見他們父子在華人心目中,已建立無可動搖的重要地位。臨別英若誠還帶了一杯墓土回北京,聊解思父之情。英伯伯曾告誡他的孩子們,「長大之後,一不可為官,二不可從藝。」英若誠清華大學畢業,就選擇到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當演員。後來又官至中國文化部副部長。我想這些都是英伯伯所料未及的。也一定會為他兒子的成就感到驕傲。可三哥曾語重心長地和邦全講過,「不要從政,我是太晚了!」英伯伯在天上一定微笑著說「毛子呀,你來了!你也老了,讓我看看,都有白頭髮了。這些年你們都受苦了吧?我多想念你們呀!」
當英若誠在台期間,英伯伯的管家阿秀在報上看到消息,就帶著她當年領養她哥哥的女兒阿華,去看望英若誠。阿華剛出生後就被阿秀從她哥哥家抱回來,收為她自己的養女,一直在英伯伯家長大成人。當初英伯伯每逢春節,總給阿華一些銀元。這次他們也帶了十個銀元給三哥留做紀念。另外還給了三哥,一些英伯伯的老檔案。
在英若誠離開台灣前,也受到英家同宗族的英紹唐先生的款待。並請了所有在台北姓英的家族歡聚一堂。英伯伯生前,這位紹唐先生也是台大的日文教授。每年在姓英的圈子里舉辦酒席,開展英氏宗親聯誼活動,英伯伯也總興沖沖的去赴約。1963年我出國留學,1964年紹唐先生還請英伯伯到日本觀光休養了一個多月。英伯伯從日本回來以後,非常高興,還把他在日本買的珍珠耳環珍珠項鍊,特意托人帶了給我。
英若誠那次去台灣,曾被邀去他爸爸當年在台灣領導復校的輔仁大學演講。我每次回台灣也都好想去看看台北新莊的輔仁大學,總不得其門而入。2011年我在台灣時,剛好有位以前的同事在輔大念神學院。我就請她帶我看看輔大,尤其是資料室,我想看一看英家的檔案。沒想到她回我說黎建球校長要見我。我聽了,嚇一跳。怎麼可能校長要見我呢?我不僅問她:「妳跟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校長要見我?」她說:「他們要妳的名字,我就給他們了。校長要見妳,多好呀,一定是天主的意思,你就去吧!」
那天見面的時候,黎校長和藹可親,百忙中和我談談英副校長當年種種,給了我于斌樞機主教的紀念郵票等等。輔大校園、雕塑、校舍、建築,都是非常現代化,非常亮麗。而我更祈望的是能看到英家為輔仁大學做出貢獻的足跡。然而只可惜我都沒有找到任何一點痕跡在追念當年北平輔仁大學的創辦人-英斂之和在台灣為輔大復校鞠躬盡粹的英千里。沒有一棟學院是以他們父子命名的,也沒有一個雕塑是他們父子的。只看到英斂之一張老照片掛在資料室牆上。這使我感到非常遺憾和不解。祈盼校方能彌補這一歷史缺憾。臨走我答應黎校長要把我能找到有關英斂之和英千里的史料帶給他。因為雖然以前北平輔仁大學已改為北京師範大學,可是北京輔仁校友會還給過我很多以前輔仁裝訂好的資料。2010年我在上海退休後,就把這些資料給了英健。從台灣回美一月後,我自己30年的家付之一炬。什麼地址都找不到了。到現在連一張謝卡也沒給黎校長發,真是罪過,罪過。
我與台灣輔仁大學黎校長(左三)合影
英若誠不僅對自己的家有著使命感,有時在信件中,也透露除了對整個中國在世界上的地位的思考:
Dear Stella,
上次通電話後,我這裡就亂了套!你知道我本該去日本參加一個相當重要的國際會議,為此我必須得到日本的VISA,我所在的Richmond當然不可能,只有到小樂的芝加哥。結果,日方說最少也要兩個禮拜才能拿到VISA,然後就是跑領事館,打電話,FAX to
Japan(傳真到日本),一直到最後,我的日本之行告吹,氣死我也!
現在的中國人是還是被人看不起的!日本領事館問我,你有Green
Card嗎?
我現在已回到北京,又髒又亂,心情也不好。
我關心你的病,解決了嗎?彆著急,耐心治療,好嗎?
明年我在北京,不出去跑了。你一定要來,我們家給你預備好了一切。老英家全體要列隊歡迎你!
身為文化部副部長,中國的高級官員,卻在日本人那裡受到百般刁難。英若誠若是聯想到他父親過去在日本人監牢裡的經歷,又如何能嚥下這口氣!中國人何時才能挺起自己的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