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緣

毅然赴台

 

1945抗戰勝利,北平由國民政府接管後,我政府為崇德報功,任命英伯伯為北平市教育局局長,並蒙國府主席蔣公召見,頒贈勝利勳章。19468月時任教育部部長朱家驊,把英伯伯調任為教育部社會教育司任司長。英伯伯雖貴為教育部社教司司長,但國難當頭,物力維艱。家中的經濟狀況是相當拮倨,不得已,只好將家中珍藏多年的郵票賣了貼補家用。1948年英伯伯兼任中華教育電影製片廠廠長,並當選為北平國民大會代表。然而他看不慣官場上的虛飾文化。有人給英伯伯送一塊銀盾上面刻了步步高升四個字。他當時就把這個人給罵回去了。同年冬天輔仁大學堅持邀請英千里回校任教,他斷然辭去教育部的職務,告別了短暫的政治生涯。回到輔大秘書長和教授的工作。

 

194812月,北平的形勢日趨緊張,在南京的朱家驊、傅斯年、杭立武、蔣經國、陳雪屏等國民黨大員在蔣介石先生的授意下,緊急磋商「平津學術教育界知名人士搶救計畫」,名單上全是當時國內最有成就的知識份子,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輔大教授英千里。選擇留在北平面對變局?還是單身先赴台灣?困擾著英伯伯。

 有些不知情的人問英千里怎麼拋妻棄子自己一個人逃到台灣?請問他帶領地下工作時,明明知道日本鬼子要來抓人了,他會堅持要沈兼士先走,自己留下持掌殘局。兩度被捕,不屈不饒,這樣一位民族英雄,會懦弱到拋妻棄子一個人逃到台灣?

當時經過的情形據我所知如下:

英若誠說:「北平圍城前。我正在清華大學,也參加了學生運動,清華比北平早解放,我也有一個半月無從得知城裡的消息。當我跟隨解放軍參加入城式(194923日)時,英千里已離開北京。據我母親說,他是突然被通知到東單臨時機場的,臨走只帶了一個公事包,當時已經開始和談,我們全家都認為幾個月之內他就會回來。英千里本人也是這樣想的。在此之前,他曾經和我長談,曾提到宗教信仰怎麼辦?我天真的說沒人會干涉!我知道他是不打算走的,但是他顧慮到他的宗教信仰怎麼辦。」

 

當南京派出的飛機飛抵北平上空時,南苑機場已被共軍攻佔,飛機無法降落,只能空返。國軍在天壇和東單廣場砍伐了大批樹木,在北平市內搶建起臨時修建好的東單機場。郊區戰火蔓延,槍炮聲雜亂緊張,南京派出的最後一架飛機在東單機場降落。來不及告知家人,英伯伯在戰火紛飛下,匆匆趨車趕赴東單臨時機場,同機的還有北大、清華的胡適、陳寅恪、毛子水、錢思亮、黃金鰲、張佛泉等著名教授。都默默地,離鄉背景,沈重的去創造歷史。

 

英伯伯在寒冷的冬日離別了北平,飛到南京,再輾轉來到台北台灣。可惜英伯母及孩子們,均未及同時撤出,從此與家人相隔兩地,天各一方,嘗盡了人世滄桑,世態炎涼。英伯伯就此再也沒有機會回到這塊魂牽夢的古城舊地了。想想也是幸虧走了,英伯伯體弱多病,那吃得消孩子們被迫畫清界限和被清算鬥爭的日子。  

 

其實英伯伯一直都想著要回北平。我最怕他回去。我曾很認真、很擔心的問:「您什麼時候要回北平?」他知道我總怕他想家,隨時會要回北平,他笑笑,輕緩的說,「你放心,我走時一定會帶妳走的。」

 

可是,英伯伯後來再也沒有再能到北平。後來,北平改名為北京。

Tags: 南京,北平,1948,台灣,毅然赴台,英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