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老師的家人

去年,就是這十月深秋,在纷纷揚揚無聲的落葉中,兒沈宏平倍我回到了我育我的寶島台灣。參加我太極拳班在花蓮的一項活動,同時順便和大家去旅遊。但特別早幾天到,好和朋友敘敘舊。一下飛機,住進台北市中心的家庭旅館Airbnb,人就覺得不對,呼吸困難。

 

十月是英千里, 英伯伯的瞑壽。我在美國時,就和阿華約好了第二天請她開車陪我們去天主教大直公墓上墳。阿華是以前在英伯伯家抱來的小娃娃,現在也做祖母了。在大直公墓,因為我的心臟不好,一路上短短的台階猶如天梯,走走停停,終於看到了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總是那樣慈祥的看著我 妞妞妳可回來了!” 女兒和我一起念了玫瑰經。想起當年在台大實驗林,也是陪著英伯伯走走停停,很辛苦的到了山頂,對著一片林海,他要我跪下,念聖母經。感慨地說“人生難免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你想到今天也曾經開心過,會覺得舒服一點

      

       曾幾何時我也青絲變白髮,小姐熬成婆今的我 更能體會到年英伯伯的無奈,孤苦伶仃,病魔纏身,夕陽西下的人生歲月。

 

       第二天我雖然並不舒服,但已和九十多歲的英修女約好一起吃中飯。喝完一杯上好的龍井茶後,英修女健步如飛的帶我們去了英伯伯的老家在溫州街對面的一家又乾淨又便宜又好吃的小店。當然溫州街早已面目全非,除了這三個字的街道名還像老朋友一樣跟我打著哈哈。往事倒影如潮,歷歷湧上心頭。花自飄零,水自流。

 

 

       這次回台灣,一件重要的事,是想謝謝在台大外文系比我高兩班的王華燕,王董,胡耀恆董事長 和其他英千里獎學金的董事們。所以很早就拜託王董幫我安排一個飯局,請大家吃頓飯。王董告訴我他請了歷屆台大外文系主任,及世界書局總經理,閻初等董事。我這個劉姥姥要面對著這麼多重要人物,我有點緊張。我說什麼呀?王董說,沒關係,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就說說我是怎麼認得王董的吧。

      

       王華燕對我來說是英千里獎學金的貴人。要不是因為他,我和獎學金大概也早已脫節了。那是2006年,收到王華燕的同班同學韓婉君的Email

轉來有關英千里獎學金在台灣募款的一些信息。

      

       看了,非常感動,英伯伯是1969年仙逝,經過了這麼多年,英千里獎學金還存在,可當時因為利息低,已不夠獎學金的開銷。英伯伯是何其有幸,有這些可愛的學生為獎學金的繼續存在,不遺餘力的努力籌款!

不是都說冷暖人間,人走茶涼嗎?能有幾個學生還記得英千里,年輕的學生可能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當時我人在上海,就寄了一張支票到學校,並表示我有英千里全套英文文法著作。可以全部捐給台大。記不清當時是為什麼,我這一張美國支票,不能在台灣兌現。就為了這件事,王董專程到上海來拿人民幣。過後等我把英伯伯的書由美國運到上海後,王董又專程到上海來拿書。每次都還要帶我去外灘享用一頓豐盛的餐飲, 畫下圓滿的句點。

 

       以後我們一直保持聯絡。王董創辦的“英千里教授紀念網站”成了系友懐念老師、同學及校園生活的平台,也能利用這平台收集、交換大家的信息。真是功德無量。

 

       去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要為英千里的兒子《英若誠》拍摄人物傳記片。也是獎學金基金會處理,安排,發出邀請函允許劇院摄制组赴台灣拍摄英千里先生生平的事迹,台灣大學外景、英千里先生墓地等等。

 

       飯局中我一個人圍著英家三代的事滴滴嘟嘟的講,賬單來了,正好在我面前,我馬上收下,“今天我請客”,話還沒講完,賬單已不翼而飛的

到了對坐總經理閻初手裡。她二話不說,押進了自己的座位里。我只好從命!

 

       吃完飯後坐在王董安排的車裡,本說帶我到久違的台北看看,可當時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結果從台大醫院急診室,送到手術室。醫生說我心臟外面包了一層血和水,必須馬上動手術抽掉。這下一住就是十天。當然旅行免了,幸好女兒在身邊,她的普通話也派上了用場,一路上像小媽媽一樣的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王董的秘書到車夫,也都被我搞得團團轉。幸好健保及時批下來了。否則醫院又不收國際信用卡。該如何是好?

      

       從小到大自己沒住過這大名鼎鼎的台大醫院。可在遙遠的當年,英伯伯胃大出血後,就是在台大醫院開的刀。我每天一女中放學後,一定穿過公園,走過舊台大醫院那長長的大理石通道,找到他的單人病房,去探望他老人家。記得當時好想買點吃的東西給他,就不知道到那裡去買。現在我住的台大醫院底樓就是各種飯店。這個發現,對一向厭煩燒飯的我,簡直是開心死了。也沒有想到現在台灣的水果又肥又大又甜真好吃!另外一件驚喜的事,動過手術的病人,可以請7/24護理人員陪伴,他們都是經過醫院訓練的。這個情形在美國是絕無僅有的。我好像真的在度假了。

 

       雖然出院,醫生還不准許我上飛機。要觀察兩星期。往常回台灣都是住在我唯一的親戚江德慶家,可是她正好出了大車禍。自顧不暇。好在我大學有個好朋友,焦寶進即時從香港趕回來,看她那急的樣子,我才意識到我這次是過了鬼門關。“你要感謝天主呀!急死我了,我天天為你禱告,天津的楊神父也為妳做了彌撒。身體恢復後,一定要好好的敬主愛人呀。。。”

出院後,到新北投她安排的家中住了兩星期。每天在波光樹影,藍天白雲下享受著它有名的溫泉,農家菜。寶進每天下山去教堂望彌撒後,總要買一點台灣小吃給我解饞。什麼燒餅油條,糯米飯球,打鹵麵。。。

 

       最後一天到醫院去檢查時,我幾十年失去聯絡的小學同學,張清萍帶了女兒和重禮來看我。我們小時候是扒在樹上一起啃書的。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不堪回首當年她後母的刻薄,連飯都不給她吃。說只有我媽媽對她最好。妈妈很偉大,一向欣赏,疼愛我所有同学朋友。匆匆幾小時的相聚,我們互道尊重,後會有期。

 

       回美的飛機票,女兒給我買的是高級頭等艙。我躺下舒服的大睡了一覺,中間還享用了一碗生力麵。

      

       隨筆至此,深感這次一個月的台灣行,雖然沒有能照原計劃去旅行,卻大病一場,但女兒能夠陪伴在身邊這麼久,王董不辭辛苦的照顧,焦寶進如姐如母的關懷,莫名其妙的把漂泊在外多年的我,推上了貴族都享受不到的親情,友情,人情。真感到有回娘家 “人親,土親” 的情懷。英伯伯,爸媽,邦全, 天上有知,定當有所感念!

 

 

                    寫于美國,麻州,萊克斯頓  2018年感恩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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