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大筵和小酌--- 黃光明
在舊金山時,被送入院作大檢查,用完了醫院所有新買的昂貴機器後,醫生宣佈說是所有的猜疑都被排除。但一個全美聞名的醫院怎麼能沒頭沒臉的止於此呢?於是又以怔忡症之疑將我起訴。除了吃藥外,為防止腦力退化,單日練萛(做lumosity問題),雙日練寫(寫email). 寫完後,當然就以高四十班及外文系作打靶目標。以下寫一些與外文系較有關的舊事。
大筵自然是參加人多,熱鬧的意思。畢業後有過兩次:洛杉磯的逰船和加拿大落磯山前的溫哥華晚餐(因為很多人餐後就拜拜了)。希望今年底之會會是第三次。這些豐筵當然創造了本班的高潮,但已屢經報導,長在人心,可以略過。小酌則祇是几個人間發生的一些小事,或是擦邊而過偶生的火花,或是偶然機遇下互相對人生有了一種感觸和瞭解。(我曾把與一清秀陌生女生共佔騎樓下一角躲雨下無言的交流寫成一文繳給俞大綵當作業,自以為可與張艾玲「電車裏」一篇相比,竟被她在班上當眾唸出,作英文文法的反面教材。)這些小酌當然眾多,但時間幫我們作了選擇,現在把首先跳入我記憶中的幾個畫面寫下:
一夏日,我和大衛(史承繼)百無聊賴的騎車在校園裏打轉,東談西扯祇是要聽到一些聲音。後來想到了一件在當時很重要的事,即是為該月國際學舍舞會找一個舞伴。我們討論了一陣,選定了一位,既興奮也靦腆的騎車去她家。到了後,倒是在家,但提出邀請後被簡潔的回絕了。我們又騎車另行,在師大門口打轉,繼續聊另一些無聊的事。
為什麼這一55年前無味的一天,仍會在我日漸萎縮的記憶裏浮出,是我無法解釋的事。也許是覺得真實的友誼不是在彩虹的炫耀下,而是在土黃色的厚重的一天得到的。
一天在華燕、西珍家唱卡拉OK,也找了楊士京(好像還有朱炎夫婦)。那時楊剛離婚返台,一切都要從頭做起,比起大部份同學即便不富裕,也至少安樂的生活,自然有些感觸,聲淚俱下。張艾是真能欣嘗楊的美貌的人,聽她的故事也真心同情,說了句:「你真是紅顏薄命」。我聽了一驚,覺得這句俗話在這場合似乎不適,且有揶揄之嫌。楊聽出了張艾因真誠而敢說這種俗活,觸動了她的某條神經,兩人抱頭痛哭,一個女人經歷了苦難,另一個則完全瞭解且心痛著她朋友受的委曲。
班上台生和僑生好像是獨立的兩群人。但還有一些落在這兩個星球之外的,就是住在台灣,但不經聯考入學者,像蒙藏生或外交人員子女。江蘺和田之雲就屬於最後那一類,她們差不多同一時間入校,一直同進同出,臉上也永遠掛著外交人員開放陽光的笑容。雖然如此,我還是沒和她們講過話,至少是有意義的話。
一日,我和張艾在傅園坐在草地上讀書(一定是考試前夕),正好江田兩位在旁邊。如果都是本地的兩個不熟的人,大概最多打一個招呼,或是怕牽扯,乾脆就走開。這兩位來自與陌生人說話不設防的地方,很有興趣的和我們開始了交談。我不知道她們得到了多少有用的回答,這約半小時的交談中都讓我推翻了對僑生的許多偏見。
來美多年後,和江蘺大概祇在某次區域同學會見過一面,她仍親切如舊。田之云則到了我們近處後都會聯絡,促成了多次地區性的同學聚會,像在NJ和李茹華夫婦及我和張艾的聚會,在舊金山和謝葆澤,高信基、嚴正平、溤永村、張艾和我的聚會。但已好久沒見了,怌念當年在傅園初見她和江蘺時彼此的清純,也怌念她現在的成熟和智慧。
若記憶持續退化,不知道還能回顧那些小酌。 光明